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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既定3:孤离与关系

     作者:路易斯•霍夫曼(Louis Hofman)教授 
    翻译:郑世彦,马明伟 

         存在主义与人本主义以及关系模型一个重要的聚合点就在这个领域。这也是存在主义思想被大大误解的一个领域。我经常听到人们控诉存在主义是个体化的或者“全是关于个体的”。这对各个时代的许多存在主义思想者来说,是一个公正的批评,特别是对于一些存在主义哲学家。然而,若把这作为一个全面的概括,则表明我们没有理解存在主义思想的广度。尤其,布根塔尔、罗洛•梅、欧文•亚隆和许多其他人的存在主义取向是极其注重关系的。 
        卡尔•罗杰斯的影响 
        卡尔•罗杰斯(1951,1965,1980)是来访者中心(或以人为中心)治疗的创立者。他不仅在人本主义心理学领域,而且在整个心理学领域都具有重大的影响。不幸的是,今天,罗杰斯的思想普遍地以过分简化的方式来教授。罗杰斯的理论典型地从一个漂亮的、综合的三维模型被转变为一个呆板的两维模型。当我们忽略罗杰斯这个人本身的影响时,这种转变就发生了,尽管罗杰斯作为书籍作者的影响仍在继续。许多人尝试把罗杰斯的治疗方法转化为“技术”。然而,当你从罗杰斯身上拿走这个技术之时,它便会失灵。 
        试试下面这个练习,我在我的课堂上经常用到它。回忆一下,在你过去的某一次,当有人对你使用共情技术时,你感觉如何?你是否像大多数人那样,感觉到深深的伤害、愤怒还是并未察觉。共情,作为一项技术,几乎没什么好处,而且经常带来伤害。相反,共情作为过程的一个部分或者一个具有共情能力之人的自然流露,是极具能量和治愈性的。 
        罗杰斯最为人所知的是他的治疗三要素:共情、真诚和无条件积极关注。这些通常在心理治疗入门或倾听技巧的课程中被教授。但是它们却普遍地以误解的方式在被教授。它们经常被简化为以一种回响式的声调进行反映性倾听。无条件积极关注被当作对来访者行为的宽容来教授。共情被当作是识别来访者的情绪并反映之。而真诚被看作与共情没有多大差别。当罗杰斯的理论以这种方式来教授时,无怪乎人们认为它不是一种有效的治疗了! 
       共情是一个十分具有挑战性的过程。大多数真正理解了共情的研究生,在他们的生涯中早就认识到这一点。共情需要有一种能力,拆开你自己与对方会合,参与到他们的经验之中。它是一个去中心化的过程。对某些人来说,这可能会引起惊慌。当治疗师真正地参与了共情的过程(注意语言——共情的过程,不是技术),他们需要放弃自己的某些控制或者立场。 
   无条件积极关注不仅是对来访者及其行为的宽容,甚至也不是对其的接纳。而是尊重他们的本来面貌。如果有人说他能够“宽容你”,你可能会被这句话所伤害。被人宽容并不是好的感觉。被人宽容不是治愈性的。相反,对你所处状态的完全地接纳才是治愈性的。 
        最后一个是真诚。这是三个要素里最难理解的一个,也是治疗师最难施行的一个。真诚是一个自我中心行为,而共情是一个去中心化的行为。在共情之时,你会从去中心化的角度与来访者相处,然后参与他们的经验之中。这样提供了一种安全,使本真的自我得到保护。然而,在真诚之中,治疗师是从一个中心位置来参与治疗。这势必带来一定的危险——被拒绝、被伤害以及被攻击的风险。真诚意味着,有时你会感到生气,有时你会受到伤害,有时你会感到恐惧。 
        真诚不仅仅是去感受这些体验,而且,适当的时候还可以分享它们。在心理动力学和精神分析理论中,有一种新的关系理论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这些理论为治疗师提供了一个根据,了解何时公开他们的感觉是合适的,何时最好去控制这些感觉(Stark,1999)。本质上,这取决于治疗中出现的是谁的问题。如果治疗师的情绪来自他们的问题,他们可以控制它。如果情绪来自治疗关系,他们最好公开它。这意味着,有时,治疗师需要冒着风险向来访者吐露真情——他或她被来访者伤害了或者对来访者感到愤怒。 
        总言之,罗杰斯的理论在他的著作《存在之道》( A Way of Being)里有很好的总结。成为一位治疗师即是学习一种具有治愈性的存在方式。当共情、无条件积极关注和真诚来自治疗师的存在方式时,它们便是具有治愈性的。当它们被当作一种技术时,它们往往不是治愈性的,有时,还会起到反作用。 
内在孤离、人际孤离和存在孤离 
        亚隆(1980)对三种形式的孤离做了重要的区分。第一种是人际孤离。人际孤离经常被人们讨论。它是一种与他人的隔离。然而,它不仅是一种身体的隔离,尽管它也可以是这样的。人际孤离还可以指这样一种类型的孤离,它起因于关系当中没有满足关系需要的某种存在方式。 
    一些研究已经表明,孤独的人们在人际关系上比他人花得时间并不少,确切地说,是因为他们社交互动的类型有些独特(Jones,1982)。孤独的人们花更多的时间与陌生人、与大量的人群在一起,而不孤独的人们倾向于花同样多的时间与少数的人一起。这表明了互动的质量和深度比起互动的数量更加重要。 
        第二种形式的孤离是内在孤离。这种形式的孤离源于一个人自己从他们自身和他们的关系中分离出来。这种孤离使一个人无法完整地在他们的关系中存在或者与他们自己相处。这种形式的孤离还这个观点有关,即孤独产生于个体置身于关系中的某种存在方式。 
        最后一种是存在孤离。存在孤离是指这样一种现实:我们永远无法完全地克服我们的孤独。这是人类限制的一个部分。不接受这种限制可能会导致神经质的、依赖的和共生的关系模式。承认这种限制,一个人则能充分地在更深的水平上与他人相处。 
        技巧Vs.存在 
       美国社会似乎痴迷于沟通的效率与效果。虽然它们未必是坏事,但是它们也未必就有好的结果。任何人能够找到一大堆书籍、工作坊和研讨会,其主题就是教会人们提高他们的沟通技巧。教养训练、愤怒管理和婚姻治疗经常仅仅就是这些技巧培训。这里的一个假设是,如果一个人能够高效地沟通,他们就能够有满意的关系。 
    很难想象还有更凄凉的观点——用沟通的效果衡量关系的质量。今天,很多夫妻在沟通上十分高效,但是在关系中他们仍然非常孤独,因为它从来没有超越这个效果。虽然对于亲密和联系来说,沟通技巧是必要的,但是它们却不是充分的。有意义的和深度的令人满意的关系需要的是,学会或找到关系之中的一种存在之道。 
         我  与  你 
    马丁•布伯(Martin Buber,1970)为关系理论补充了“我与你”(I-Thou)的概念,以反对“我与它”(I-It)的人际关系。简言之,以我-它的方式与他人相处,就像是把他人当作一个物体。这是一种机械的互动方式。这样的方式与在人际关系中运用一些技术类似。举个例子,就如前面提到的沟通技巧、关系技巧和教养技巧。所有这些东西都能很好地增进人际关系,然而,当关系被简化为有效的沟通和管理时,一些珍贵的东西便失去了。 
   在我与你的关系中,两个人投入一段真诚的关系。这里包含了一个相互的风险。这个风险涉及被伤害的可能性。如果一个人不分享他的“本真自我”,然后他被拒绝了,这会伤害到他。如果一个人分享了他的本真自我,还是被决绝了,这样受到的伤害会更大。我与你的关系便居住于更大的风险中,它也因此可以接受到更大的回报。其次,在我与你的关系中会与他人深切地与相遇(他人与我们分享他的“本真自我”),这也是一个风险。 
       灵 魂 之 友 
      最有影响力的关系概念中有一种叫灵魂之友(Anam Cara),它是盖尔语,灵魂朋友或灵魂伙伴的意思(O’Donohue,1998)。灵魂之友涵盖了对共情的理解、我与你的在场,但并不仅限于此,它还涵盖了一个人存在的全部。在今天的社会中,人们变得越来越少投入他们的关系。为了保护自己,人们在关系中对其身份经常有所保留。防御被看作比亲密和联系更加重要。换句话说,人们都以角色或部分而非整体投入关系之中。 
    灵魂之友超越了这个层面而抵达一种深层的关系——两个充分投入的完整存在之间的关系。欧唐纳修(O’Donohue,1998)确定了灵魂之友关系的如下几个方面: 
     (1)友好关系。这一点虽然看似不言而喻,但经常并非如此。它还指一种特定的友好关系——坚持不懈地寻求一种我与你的联结。 
    (2)超出关系。这是最美好和最给力的特征之一。欧唐纳修对灵魂之友的观点造成了一个隐含的假设——人类渴望得到同情和服务他人。检验真正的灵魂之友关系的一项标准是,它使人们渴望爱和同情,进而寻求一种超出自我和关系的表达。换句话说,灵魂之友寻求关系中经验的爱和同情的向外扩展。 
   (3)创造力。灵魂之友不仅能通过创造性地生活在关系中来表达创造力,而且它还能够激发创造性行动。体验这种关系的人们通常喜欢各种艺术,包括绘画、涂色、诗歌和音乐。 
   (4)独处。灵魂之友不仅看重分离的时间,而且认为它很有价值。分离是相处的一部分。如果两个人不能够分离,那么他们的关系不是灵魂之友。分离的时光让我们可以思考、自我成长,并加倍珍惜相处的时光。 
   (5)拥抱死亡和限制。灵魂之友把死亡看作是一个转折点。虽然它无意消除失去至亲的痛苦,但是它对其采取不同的看法。如果不能拥抱一段关系的限制之处,包括死亡,那么一个人便不能完全地拥抱当前的关系。 
   在我的一堂课上,讨论死亡的概念(在关系的背景中)时,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这堂课一开始是讨论失去爱人的痛苦。在这个背景下,我经常提供这样一个常见的问题:“如果你知道你将不久于人世,你会如何不一样地去生活?”我经常分享道,如果一个人以本真的方式生活,那么他的生活将不会改变太多,即使他知道他活不久了。然而,今天,我想到了一个非常不同的问题:“如果你知道你将永远地活着,处在你现在的关系之中,你的生活会有何改变?”  
   自那以后,我便常常问起这个问题。最常见的答案是:“我会开始忽略我所爱的那些事物。”死亡、终止和限制,会帮助我们珍视我们所拥有的。它们让这些更有意义和价值。有时,我会得到不同的回答:“我将会更加充分地投入到关系之中,因为我不再害怕会失去他们。”这个答案反映了我们倾向于抑制或保护我们自己,而不是真正地投入其中。事实上,我猜想如果我们诚实的话,这两种答案中的某些情况都将会出现在我们的个人真理中。 
       结    论 
      关系对我们的生命来说,是最深入和最深远的意义资源。存在主义和人本主义的视角,为理解这种深远的影响提供了一些最深刻的框架。这自然地通向了决定性的话题——意义。 

路易斯•霍夫曼(Louis Hoffman)写于2004年 
修改于2009年7月 
郑世彦、马明伟译于2012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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