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女士,39周岁,技术工人
当S女士走进我的咨询室的时候,脸上挂着掩盖不住的悲哀神情,头发已经花白。开始,她蜷缩在沙发里,脸埋得很深,一声不吭。等她抬起头来,两颊已挂满了泪水。
她曾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是大儿子五岁时不小心触电死亡,他们又生了个女儿,小心翼翼地抚养,但是刚刚三岁,又因白血病不治而亡。S女士和丈夫悲痛万分,从此每日以泪洗面,生活在愧疚自责当中。 在经历了孩子夭折的震痛后,她开始每天失眠,不断想念死去的两个孩子,有时候在工作中都不能集中精力。她还总是埋怨自己没照料好孩子,导致他们一个个离她而去。这种罪责感使她一蹶不振,陷入无休止的自我谴责和自我折磨。
“每当我又为孩子的离去而痛苦时,我就感觉到孩子好像并没有离去,而是还和我在一起,还整天在我周围玩耍着,可是,都怨我,孩子一个个都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受不了啊!”
她仍然神色痛苦,但现在好像舒展一些了,毕竟,她开始把内心积压的悲痛和自责表达出来了,这比压抑和麻木的状态还是要好些的。我知道,普通人面对这种情况,往往会劝慰道:“别总想那些了。”但是心理医生会鼓励他们在温暖而宽松的环境中面对过去的伤痛,尽情地倾诉。他们在咨询室里宣泄得越充分,在现实生活里的进步就越明显。然而,s女士毕竟是普通人,当我建议她带着感情表达她的愤怒和无助时,她说:
“为什么?就我一个人痛苦还不够吗?我想忘掉这一切,永远不想再记起这些事,让我的孩子安息!”
看起来,她想使用否认的心理防御机制,这是很多遭受重大创伤的人常用的方式,用来保护自己脆弱的心灵,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还是需要逐渐面对孩子已经死亡这个现实,否则,单靠否认现实只会导致陷入幻想,而不能鼓起勇气去开始新的生活。因此,我建议她向外界寻找爱的出口,而不要把爱变成对自己的伤害。
经过一段时间的咨询,S女士已经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重新找到了人生的乐趣。她到孤儿院做义工,关爱那些可怜的孩子。她说,因为有过去的伤心经历,她这一生也许不会再生孩子,但她愿意把这种缺憾升华,从帮助别人孩子的过程中获得满足,这样,心中的悲痛已经被一种新的平静所取代,而且她的孩子也就能安息了。
心理专家经验之谈:
人有旦夕祸福,当一个人遇到创伤时,倾向于首先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借此防御内心中各种复杂的情感。
在遇到突如其来的创伤性事件时,人的心理和生理会对不良刺激或情境产生反应,称为“应激”。这原本是个物理学的名词。物理学认为,金属能承受一定的应力,当应力超过其阈值或“屈服点”的时候就会引起永久性的变形损害。人也具有承受应激的限度,超过它也会产生不良后果。
察觉或认知评价是决定个体对环境刺激是否引起防卫和抵抗的关键。在心理学中,它们都涉及对信息处理的智力水平。这个水平既取决于气候、饮食、药物、家庭关系以及特异环境等外部条件,也受遗传、既往经历等内在因素的影响。每个人都以自身的不同方式来察觉环境刺激,这就是每个人对同一应激源会引起不同反应的原因。
心理学家将个体对应激的认知评价分为两种:积极的应激和消极的应激。积极的应激给人以力量并提高个体识别与作业的能力;消极的应激则耗费能量储备,并以维护和防卫的形式增加机体系统的负担。消极的、适应不良的应激反应最终将使这种生理意义上有限度的适应能耗尽而导致死亡。
当个体不能主动处理应激情境的时候,就会转而采取一些回避遭遇应激源的做法。尝试回避或逃避的做法会涉及许多的认知的和行为的方式,包括痴心妄想、远离应激情境、否认应激源,或者从事一些分散注意力的活动。
回避行为常常是个体对应激情境带来不良后果所作的反应。在应激源刚刚出现时,个体采取回避的策略能最大限度的减轻痛苦,从而赢得时间去适应和争取更多的资源。通过降低痛苦水平,原本采取回避行为的个体可能会转而采取主动解决问题的处理方式。同样,当一个人期待应激源在短时期内消失时,也会采取回避行为,以求在最大限度上减少应激事件带来的消极影响。
尽管回避行为能够在短时间内缓解心理压力,但是一直采取回避行为往往会导致不良的心理健康后果。在遭遇持续的应激源的时候采取分散注意力的方法,容易导致个体的适应不良。逃避策略和健康之间的消极关系可能会使个体的活动缺乏建设性,而活动缺乏建设性则是他们不断采取回避策略所致。就是说,当个体的回避想法和行为直接指向应激源的时候,可能会妨碍他采取积极的有效处理应激的建设性活动,从而使他心头的痛苦无法得到缓解。在一些极端情况下,采用拖延的逃避方法甚至会引发或加剧刺激情境,并有可能会伴发一些额外的情绪性苦恼。
所以说,任何痛苦都需要逐渐得到处理,人只有面对这些伤痛,才能走向心灵的自由与成长。
文章来源:《心理咨询师手记》
作者: 刘迎泽:籍贯北京,中尉,毕业于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军医学院。陕西省心理学会心理测量与心理咨询站专业委员会会员,教育学硕士。 在学术研究方面成果丰硕。曾在核心期刊上发表学术论文多篇,如《对心理战地位作用的分析》、《提高我军心理防御能力与完善心理咨询机构》、《加强和完善部队的心理咨询工作》等,此外,还参与编写《中国军事百科全书》、《军人心理卫生》等图书。